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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死时金陵上空确有大星陨落吗?

摘要:从某种程度上说,曾国藩的死是一个标志,那个颇有尊严、文雅、自闭、自给、自享、道德至上、鄙视物质、洁身自好的时代,在曾国藩逝去之后,已瞑然消逝。世界进入一个新的时代:那是一个光明的时代,也是一个黑暗的时代;是最美好的季节,也是最糟糕的季节;是信仰的时代,也是怀疑的时代;是富足的时代,也是贫乏的时代……在此之后中国很长时间风雨飘摇的历史,都适合这样的表达。只是那个湖湘大儒看不到这一切了,他的灵魂正缥缈地飞翔在空中,那股巨大的悲怆之气慢慢地烟消云散。一个人解脱之后,当然不愿意再回首。这个世界,已不属于他了,只是一个叫做曾国藩的人的所作所为,至今还让人难以忘怀。

1872年春节,曾国藩去拜访吴廷栋。在吴府,两人相谈甚欢。这个安徽六安府霍山籍的儒学大师已经八十岁,移居金陵,也已好几年了。吴廷栋是李鸿章父亲李文安的房师,也算是曾国藩的师辈,对曾国藩早期帮助很大,当年曾国藩孤身一人居京城的时候,吴廷栋不仅对曾国藩学业有帮助,在生活上,一直嘘寒问暖。曾国藩生病的时候,多亏了颇懂医术的吴廷栋的悉心照顾,才算渡过了难关。在吴府,两个人谈到从官报上看到的倭仁遗疏,不由交口称赞,都以为只有倭仁,才能写就这样的清癯瘦硬的文字。然后,两人又回忆起了陈年往事,想起当年京城老友们的文韬武略,不禁感慨时光飞逝。曾国藩慢慢地变得激动起来,他的瞳仁变得发亮,声音也随之高亢。突然,曾国藩嘴唇颤抖,咽喉里发不出声音,头晕目眩,差点歪倒在地上。随从慌忙将曾国藩搀扶到一边,又示意吴廷栋不要说话。在那一刹那,曾国藩似乎看到了死亡的容颜,从生的渊薮的另一边探出身来,带着茫然的微笑,妩媚地看着世界,冲着他身边的一切微笑:春花、秋叶、时间、腐朽……虽然曾国藩早就知道死亡是怎么回事,但这一回,他是真正地体验并明白了。原来,死亡竟然如此迷人!一直过了很长时间,曾国藩才平息下来,他的呼吸重新变得平静。这一次突然的失语,让曾国藩领悟到,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元宵节的前一天,是道光皇帝的忌辰。一大早起来,曾国藩坐在太师椅上,想起道光皇帝对于自己的种种之恩,止不住潸然泪下。

3月5日,前河道总督苏廷魁告老回老家广东,路过金陵,派人传过音讯,想拜见一下曾国藩。对于这位素来敢于直谏的同年进士,曾国藩一直颇为敬重。此番见苏廷魁告老还乡,曾国藩破例亲自出城迎接。寒气袭人的天气里,两个同病相怜的垂暮老友,回忆起数十年以来经历的种种,不免感怀唏嘘。曾国藩告诉苏廷魁,来两江的这些日子,虽然身体不是太好,但心情畅达多了,他准备再次向朝廷告老还乡,在家看书作文。为了证明自己一直没有耽误学问,曾国藩从座位上站起来,为苏廷魁背诵《四书》以助兴。只是刚背了几句,曾国藩突然手脚痉挛,口吐白沫,倒在地上。随从们慌忙将他送回府中。这一次中风比上次严重得多,曾国藩从此卧床不起。

现在,曾国藩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不长久了。通过眼前影影绰绰的一切,曾国藩似乎看到自己的末日,末日像一个巨大的黑洞,等待他自投罗网。对于死亡,曾国藩并不觉得可怕,一个人,从哪里来,终究还得回到哪里去。至于那个神秘的出处或者归宿,靠人的智力,是法揣测的。对于死,曾国藩一直不愿意多想,也懒得去想。曾国藩的生死观跟孔子是一样的,孔子在《论语》中所说“不知生,焉知死”、“敬鬼神而远之”,曾国藩一直也持这样的态度。行动不便的日子里,曾国藩一直坚持写日记,有时候实在写不动了,他就停下来,翻阅以前的笔墨,回忆当时的情景与心绪。时间,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它法捕捉,稍纵即逝,至多,只能让它变成纸上的几行文字,雪泥鸿爪,从谈起;甚至,连回忆起来,也显得那样吃力。曾国藩法想象,自己消失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这个世界会跟自己一同消失吗?

3月7日,曾国藩坚持起身写日记,他在日记中写道:

余病患不能用心。昔道光二十六七年间,每思作文,则身上癣疾大作,彻底不能成寐。近年或欲作诗文,亦觉心中恍惚不能自主,故眩晕、目疾、肝风等症,皆心肝血虚之所致,不能溘先朝露,速归于尽,又不能振作精神,稍治应尽之职责,苟活人间,惭悚何极!二更五点睡。

3月8日,曾国藩在日记中继续写道:

余精神散漫已久,凡遇应了结之件久不能完,应收拾之件久不能检,如败叶满山,全归宿。通籍三十余年,官至极品,而学业一所成,德行一所就,老大徒伤,不胜悚惶惭赦!

这一段日记是曾国藩心理真正的反映。的确,由于身体不佳,心绪不好,曾国藩对于生活,着实有点厌倦了。实际上也不是现在,对于曾国藩来说,从悟彻生命的那一天起,对于人生,曾国藩就有着复杂比的感受了。其中,当然夹杂着厌倦和疲惫。人生,只不过是一个过程,白驹过隙,匆匆忙忙。生命的偶然在巨大的未知面前,是那样的力和虚弱。在很多时候,曾国藩只不过是以极度的恭敬心在对待这个巨大的未知。孔子所说的“不成功,便成仁”,这也是一种感悟吧?在曾国藩看来,所谓“仁”,就是核心,就是果核。人的“仁”,也即人最根本的东西,是与天地的核心相同一的。这种本质的东西,就是人的真正由来和归宿。人生一世,真正地找到自己的“仁”,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找到自己,才能算是“求仁”。联想到自己,曾国藩感慨万千:不管怎么样,自己这一辈子,鞠躬尽瘁,克己复礼,这一切,可以算是“求仁”了吧?在《论语》中,******问孔子,伯夷、叔齐死前有没有悔意,孔子说:“求仁得仁又何怨!”这是说“二圣”的,更是说自己的——现在,在曾国藩看来,这句话同样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是对自己一生的最妥帖的总结。

这时候,曾国藩的身体状况已变得相当糟糕了,人的元气,都是先从脚底下溜走的,这一回,曾国藩真的有切身感受了——他感到自己的脚已不听使唤了,仿佛从小腿肚以下,已不属于自己了;此外,就是舌头变得僵硬,口腔里像有一块坚硬的石头一样,将自己塞得严严实实,都快让人喘不过气来了。好在曾国藩的神志一直都很清醒,他的内心也很平静,所以没有什么失态之举。只是恍惚之间,那些鸟鸣狗吠,听起来已恍如隔世了。自己的身体已成为一间空空人的老屋,那个一直在里面住的东西已经离开。曾国藩不由为自己的极度敏感而感叹,也许,一个人在最虚弱的时候,自然会生发出数百倍的感受。

3月10日,曾国藩挣扎着起来,披衣来到了书桌前坐下,他拿起笔,很想写点东西,不料手颤抖得非常厉害,毛笔在纸上洇了很大一块;曾国藩想说话,但嘴唇嗫嚅着,已发不出声音。家人把他扶上了床,喝了几口水后,曾国藩稍稍缓过神来了,他不住地向身边的曾纪泽叮嘱:我死之后,丧事遵照古礼,不要请僧人、道士。

3月11日一早,曾国藩仍强行起身,然后,披衣端坐在案前,阅读《理学宗传》中的《张子》一卷。这本书,曾国藩已读过很多遍了,但每次读,曾国藩都有一些新感受。宋儒当中,曾国藩最喜欢的,就是张载了。张载学富五车,涣然自信,“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样的情怀,对曾国藩影响很大。更可贵的是,张载的学说摒弃了很多条条框框,以儒为宗,同时又吸取了佛、道的很多成分,不拘泥某种门派,有着广阔的游弋空间。一个人,有如此博大精深的思想,才算得上以天地为师,是一个真正的“通人”。曾国藩看了一会《张子》,又感到手摇心颤。家人忙扶他在榻上躺了一会。当天晚上,金陵的街道上,有很多行人看见一颗大星从上空弧线滑落,不由大惊失色,一时议论纷纷。

同治十一年二月初四,也即1872年3月12日这天,天气阴霾,一大早,就飘着绵密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仿佛一心想让人断肠似的。曾国藩早早地起床了,他清晰地记得,这一天是他祖父曾玉屏的祭日。上午,曾国藩在家人的搀扶下,躬身拜过设在家中的祖父的牌位。

午后,曾国藩似乎感觉到精神好些,示意要出去走走。儿子曾纪泽搀扶着曾国藩来到总督府西花园,在长廊里散着步。西花园又叫煦园,面积很大,尤其是水景,堪称一绝。水域四周,有东榭西楼隔岸相望,有南舫北阁遥相呼应,花间隐榭,水际安亭,堪称园林中的经典之作。园内还有石舫、鸳鸯亭、夕佳楼、东水榭、桐音馆、印心石屋、诗碑等十余处胜迹。曾国藩在园中蹒跚着,他一边走一边颤颤巍巍地对曾纪泽说:“我这一辈子打了不少仗,打仗是件最害人的事情,造孽,我曾家后世再也不要出带兵打仗的人了。”父子俩说着话,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两人来到了廊外,不知不觉走进一片竹林。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曾国藩连呼“脚麻”,便歪倒在儿子身上。曾纪泽和随从慌乱地把曾国藩扶到书房的椅子上。曾国藩端正了衣服、帽子,然后静静地坐在那儿,一点声音也没有。三刻钟后,曾国藩气绝身亡。

曾国藩去世的消息传出,朝野震惊。清廷追赠曾国藩为“太傅”,恩赐谥号“文正”,照大学士赐恤,同时赏银三千两治丧。入祀昭忠、闲良二祠,并于湖南湘江、江宁金陵建立专祠。生平政绩事实,宣付国史馆。一等侯爵即着子曾纪泽承袭。

曾国藩的师友亦纷纷表示哀悼,挽联、祭文一时堆积如山。由于人数众多,祭奠活动足足持续了百日才告结束!与很多大人物的情况相似,那些挽联、祭文大都不着边际夸大其词,有的纯粹是敷衍了事的客气话。倒是左宗棠、李鸿章和郭嵩焘各自根据自己与曾国藩之间交往的经历所题写的挽联颇为深情:

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

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负平生。

——左宗棠

师事三十年,薪尽火传,筑室忝为门生长;

威震九万里,安内攘外,旷代难逢天下才。

——李鸿章

论交谊在师友之间,兼亲与长;论事功在宋唐之上,兼德与言,朝野同悲为我最;

考初出以夺情为疑,实赞其行;考战绩以水师为最,实主其议,艰难未预负公多。

——郭嵩焘

从某种程度上说,曾国藩的死是一个标志,那个颇有尊严、文雅、自闭、自给、自享、道德至上、鄙视物质、洁身自好的时代,在曾国藩逝去之后,已瞑然消逝。世界进入一个新的时代:那是一个光明的时代,也是一个黑暗的时代;是最美好的季节,也是最糟糕的季节;是信仰的时代,也是怀疑的时代;是富足的时代,也是贫乏的时代……在此之后中国很长时间风雨飘摇的历史,都适合这样的表达。只是那个湖湘大儒看不到这一切了,他的灵魂正缥缈地飞翔在空中,那股巨大的悲怆之气慢慢地烟消云散。一个人解脱之后,当然不愿意再回首。这个世界,已不属于他了,只是一个叫做曾国藩的人的所作所为,至今还让人难以忘怀。

节选自《晚清有个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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